在我的記憶裏，扁豆飯是最好喫的飯了，沒有之一。
菜園裏，南瓜最憨，冬瓜有點蠢，茄子猥瑣，長豆妖嬈，最最俊朗的，當屬扁豆。
它們長在高高的棚架上，身邊是綠的葉，紫的花，輕輕地在風裏招搖，卻又那么謙遜。它們身形狹長，中間微凸，兩頭略尖，呈現出非常優美的弧形。
扁豆，是氣質最美的果實。
等扁豆成熟了，採摘下來，掐掉兩頭的尖角，順帶就把兩側的莖絲剝離，然後，對着陽光照一照，如果有黑洞，或者黑色陰影，那就說明裏面有蟲子了，於是掰开扁豆來，抖落蟲子，一腳踩死，扁豆舍不得扔掉，人可以“蟲口奪食”，繼續食用。
健康的圓潤的扁豆，是這樣的：
煮扁豆飯需要技術。常規程序是這樣的：將扁豆洗淨，切段待用；先用熱油炒肉丁至五分熟，加蒜泥、扁豆入鍋，爆炒二三分鐘，加鹽適量，盛出；淘米做飯，將扁豆與米同煮，至八分熟开鍋，用鍋鏟將米與扁豆拌勻，散掉多余水汽，蓋上鍋蓋，用竈膛余火將飯燜熟。
當然，現在沒有過去的老竈頭，電飯鍋也可以將就，如果有“煲仔飯”功能那是最好。
想要扁豆飯好喫，有兩個訣竅。一個是扁豆炒肉丁時，火候的把握，不能太生，太生了扁豆與米粒的融合度不夠；也不能太熟，太熟了扁豆的清香就沒了，那個度以六分熟爲最佳。二個是开鍋蓋拌勻扁豆與飯，時機的把握，不能太早，早了飯夾生；也不能太晚，太晚了扁豆燒爛了也不好，影響口感。
扁豆飯燒好，盛在碗裏，每一粒米，都透着淡淡的扁豆的清香；每一段扁豆，又帶着米粒的醇厚味道，扒一口，甜、香、滑、糯，堪稱完美。
如果能在开鍋的時候，在燙燙的扁豆飯裏，放兩勺豬油拌一拌，那簡直就是無上的美味了。
余火燜飯時，倘能略多加一把秸稈，再用火鉗把竈膛裏未燃盡的柴火扒拉一下，四散勻稱，鍋底就會結一層鍋巴。這扁豆飯的鍋巴，香而脆，脆糯而有嚼勁，比白米飯的鍋巴，不知道要好喫幾個檔次呢。
江陰什么都好，就是扁豆不如咱南通的好喫。我在江陰的幾個菜場裏找尋過多次，一直沒有遇見過中意的扁豆。江陰的扁豆多是紅扁豆，豆莢單薄，豆粒也不軟糯，一看就不是煮扁豆飯的好搭配。
江陰本地人還喜歡種芸豆，外形跟扁豆相似，但是豆莢不能喫，籽粒很肥碩，有扁豆的三倍大，口感也遜色許多，鮮有人家拿來與飯同煮的。但若加生抽與香料，文火慢燉，拿來下酒倒是不錯。
每年扁豆成熟的時節，我總要抽時間，回老家去，拉着老父親老母親，巡視他們的菜園子，摘一籃扁豆，帶江陰來，放冰箱冷藏，夠煮上好幾頓扁豆飯喫了。
只是，每次煮扁豆飯，都要辜負菜場擺攤賣肉的大叔。因爲我每次只买三塊五毛錢的前夾心肉，還勞煩他細細地切成肉丁。
大叔切肉丁，我在邊上看，沒來由地，總想起魯提轄到狀元橋下买肉，要人家“細細地切作臊子”。
然而，大叔不是鄭屠，我自然也不是魯達。
我就是，喜歡燒菜做飯的，那一個，油膩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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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徐傑 ：初冬的標配，是一鍋好喫的扁豆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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