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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早餐店主用熱氣騰騰的文字,治愈無數人

by admin - 2024-01-18 75 Views

“年少有時坐客車進城,天黑錯過了班車,我便步行回家。八十裏地呀,回到家,腿都癱軟了,可一看到手裏的書,心中便升起了無窮的力量。”

“我這個人寫東西有個怪癖,一旦开了頭,必須趁熱打鐵,一氣呵成。竊以爲,好的文字,一定是從心底裏噴湧而出的。一篇連自己也感動不了的文字,又如何感動他人呢?”

“做早點和做學問是相通的,都需要精益求精的精神。在我眼裏,從手中的擀面棍下出來的,不是油條和饅頭,而是一枚枚精准無誤而又完美無瑕的火箭。”

上面的文字出自早餐店主王連生,今年53歲的他,在湖北鄂州經營一家小店,每天忙着炸油條、打豆漿,也用充滿煙火氣的文字,串起一天天的日常。

文字世界就像是他的“桃花源”,在這裏,他能獲得些許自信和心安。他也希望,這些文章如同熱氣騰騰的早餐一樣,可以溫暖其他人。王連生成爲一些網友心目中的“最有文學天賦的早餐店主”。

01

早餐店的“油條散文家”

王連生的一天是從凌晨兩點开始的,先是磨豆漿、做豆腐腦,還要趕制油條和饅頭,蒸饃爐煙霧繚繞,油條爐煙薰火燎,讓他常常“大汗淋漓,氣喘如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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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忙碌的節奏裏,他寫東西沒有固定的時間,有時候一邊磨豆漿一邊構思,一邊炸油條一邊打腹稿,偶爾還在上廁所的間隙奮筆疾書。下午稍稍闲下來的時候,妻子就守着店鋪,讓他上樓“寫寫劃劃”。

早餐店裏,王連生每天的生活圍繞着油條、饅頭和豆漿,文字自然也常常從這些物件出發。

他這樣寫剛出鍋的油條:“我炸的油條是無礬無鋁的,既健康又好喫,而且還極美觀,就像一列接受檢閱的正能量爆棚的衛士。”

△王連生炸的油條

他這樣回憶曾供不應求的饅頭:“十多年前,爲了提高效率,一鍋饅頭蒸了二十七層,碼起的蒸籠直衝雲霄,須得搭一張桌子,桌子上搭一把椅子,椅子上再搭一張凳子方能把天上的饅頭取下來。”

△王連生蒸的饅頭有裂口,被他稱爲“破饃”。

每天來來往往的客人,也成爲他的寫作素材。大多數時候,不善言辭的他“躲”在妻子身後,做一些配合的工作。他會觀察妻子與客人的互動,每天的客人不同,他筆下的故事也千變萬化。

王連生還經常記錄與妻子之間的趣事。在他的筆下,妻子平時“四肢無力、弱不禁風”,一旦發起火來“能把我兩條腿都給卸下來”。

文字裏藏着的,是他對妻子含蓄又熱烈的愛意。兩人的老家一個在鄂東南,一個在鄂西北,相距一千余裏,年輕時因在同一家工廠打工而相識。那時,王連生爲了維護對方,“一向斯斯文文的我生平第一次和別人打架”。後來,他們經歷分別又再次相逢,於是有了一個延續至今的浪漫故事。

我自小自卑,因爲我的母親四十多歲才生下我,當同齡小夥伴的媽媽正年輕力盛的時候,我的母親已垂垂老矣……讓我眼饞不已的,是別的小夥伴身上穿的由年輕媽媽巧手編織的花花綠綠時髦的毛衣。

十九歲那年,我將埋藏已久的心愿寫進了文字裏,我告訴天下的女孩子:“你若愛他,便給他織一件毛衣吧。”後來,我把刊登有我的這篇拙作的雜志送給一個女孩子看。

…………

從此(在一起)以後,她每年都會給我織毛衣。從二十三歲那年开始,一直織到五十三歲。三十年來,記不清她給我織了多少毛衣、毛褲和圍巾。雖然後來,街上售的機器織的羊毛衫琳琅滿目、五彩繽紛,可她不爲所動,依然堅持親手給我編織。機器是冰冷的,手卻是有溫度的。機器用時是短促的,那份熱度稍縱即逝。手工用時卻是漫長的,那份溫暖歷久彌堅。

(文字摘自王連生的文章,有刪減)

02

波折不斷的前半生

幾年間,王連生用揉面、炸油條的手,在社交媒體上寫出了將近500條文字作品,也收獲了超29萬名粉絲。但在文字世界裏如魚得水的他,一度在現實世界裏“寸步難行”。

從小學時候开始,他就很愛看書,也很會寫,語文成績遙遙領先。那時候,沒有錢买書,他就收集舊報紙、揀舊書,甚至將課本讀了一遍又一遍。他將自己讀書比作“窮人喫飯”:“菜喫完了,盤子也會舔得幹幹淨淨。”

△王連生在一家舊書店讀書

高中畢業後,王連生留在了農村,憧憬着用知識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爲此,他到外地學習“快速養豬法”、學習“養殖褐雲瑪瑙螺”,但最終才發現遇到的都是“花裏胡哨的騙局”。

波折中,寫作似乎成爲唯一能安慰他的一件事。19歲時,他的首篇作品發表在《黃金時代》雜志上。當收到30元的稿費後,他爲自己訂了一份渴求已久的報紙。

△王連生一直保存着當年收到的樣刊

在陸續發表文章的同時,他還用各種方式與文字打交道:電台裏的猜燈謎節目,湖北省只有五六位猜中者,他便是其中之一;他還給一個節目組寫過一本厚厚的“巧問妙答”題,主持人收到後一連播了兩個星期;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一檔猜謎節目也沒難倒他,還因此收到了一本包裹在牛皮紙裏的正音詞典。

有一年春節,大年初一,我去澤林拜年,返程時在鄂城轉車,路過古樓洞附近的“大衆娛樂城”,門囗上方掛着醒目的橫幅:“初一到十五,燈謎猜不停”。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幾乎揭开了他們預備猜半個月的謎語,每條燈謎中獎1元、2元不等,總共囊括獎金30多元,還贏得許多免費門票,以至於最後驚動了老板。第二天,我又搭車進城,卻發現,那家遊戲廳門口的橫幅不見了。

(文字摘自王連生的文章)

1992年,隨着南下浪潮,王連生去往南粵大地打工。在廠裏,他不善交際,曾被調到了全廠最髒最累的一個崗位。八個月之後,他選擇了離开。

△1993年,王連生在廣州。

那之後,他度過了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去工地挖過井,進城擺過小攤,也曾因無處落腳睡過荒山……因顛沛流離,他一度“背叛”了文字,在很長時間裏沒再提筆。兜兜轉轉中,他回到了家鄉,一切仿佛回到了原點。

2007年,王連生咬牙租下了一間小門面做生意,後來又改行賣饅頭。他形容自己“迂腐且固執”,蒸饅頭不用任何添加劑,因此發酵慢、周期長,蒸出來後外表也不漂亮。正因如此,他的小店苦苦維持。

爲了改善生意,他不斷增加又淘汰一些品種,如今只剩下饅頭、油條和豆腐腦——這三樣恰恰是最辛苦但利潤卻不多的品種。

小店雖沒能幫他“發家致富”,但卻像一個港灣,讓他的生活穩定了下來。於是,他再次與文字相遇,這一次,他“一發而不可收”,把一路走來的委屈和人間冷暖都融進了寫作中。

03

“小朋友”和“老朋友”

因爲寫作,王連生在網絡上收獲了許許多多和他頻率相同的朋友,其中有很多是90後和00後,他將這些年齡比他小的讀者稱爲“小朋友”。大家知道王連生的日子不容易,經常通過網絡發來問候,甚至想來看看他。

但王連生堅持不公开店址和聯系方式,也不主張大家來尋訪他的早餐店。“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寫作,僅此而已。”

盡管如此,依然有人從他的視頻裏找到“蛛絲馬跡”,輾轉來看他。一位讀者看到王連生所用的剃須刀其實是衣服的除毛器,一直把這件事記在心上。有一天,這位讀者從外地趕來看他,轉身丟下一個袋子就跑——裏面是個嶄新的剃須刀。

王連生還與一位比他年長16歲的湖北漢川大姐成爲“老朋友”。一直以來,大姐都有個心愿,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王連生出的“書”。爲此,大姐拖着患有風溼的雙腿,在漢川跑了整整一圈,問了所有她認爲與出書有關的部門,向他們咨詢出書事宜。後來,她又向年輕人學習電腦,將王連生近年發布的所有文案全部收錄歸檔,並打印成冊,當作一本“書”寄給了他。

△大姐寄來的“書”

四年多以來,王連生將這一筆筆“情義账”記在了一個本子上,“一次次讓我淚眼模糊”。

王連生說,自己對“當網紅”沒有興趣,寫作也不是爲了推銷自己的早點,接下來,他只希望在街角賣自己的油條,賣完油條再上樓安安靜靜地寫字,“僅此而已”。

我只把文字當作自己的精神園地,我在這裏耕耘,種上花花草草,倘若哪一天吐綠了,开花了,結果了,我便把自己的園圃向所有人开放。因爲這世間的每一片葉子原本就是屬於大自然的,屬於全人類的,我永遠不會去販賣綠色與花香。

記者李娟

來源:央視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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