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探店
#hz,403
讀者推薦了一家燒烤，塘北燒烤，非常好喫。
我的塘棲同事看到了：“這家最近火，要等很久的，你還是去老頭吧。”
老頭燒烤啊。。。
我想起來了，夏天去塘棲，這朋友給過我老頭燒烤的地址。
但那天我喫得太多了，沒去老頭。
這次她又說起，覺得冥冥中似乎有個圈，兜兜轉轉的，就去了。
按她給我的地點，到了一個很正經的停車場。大冬天的，四周，只有尾氣，不像有煙火氣。
就去問保安，保安人好：“你說老頭啊，他就在那邊的斷頭路上。”
他給我指了一座橋。
隨即看了時間：“還早嘞，老頭一般6：10才到，你要么進保安亭坐坐等。”後來想起了一事：“老頭只帶現金的，你有現金嗎？”
啊呀，沒有。
而這附近只有一個停車場和一條斷頭路。
正着急，保安給我翻了一個號碼：“你打給他。”
電話裏，老頭就說：“等我來了說，等我來了說。”
等到6：10，保安喊我：“他來了。”
我一开始以爲他就擺在大橋上，有燈，亮。
結果，他擺在一塊四四方方的水泥地上，水泥地通向大運河。
三輪電瓶車一停，他先點了根煙，慢悠悠搬下兩張桌子，一摞椅子。
又慢慢在大樹上掛了一盞燈，搬下了燒烤架。
拿起水盆，沿着河埠的台階下去，舀了一盆水，等會兒用它滅火；又從樹叢裏，拿了一把籤子出來。
這籤子是他昨晚撿起來藏在樹叢裏的，今天用來點火。
這一套動作自來熟得很，哪兒像是借了個地方擺攤，像房東。
他說他叫杜永生，擺攤30年。
燒烤的手藝是跟他哥學的。他哥去了趟東北，來塘棲开了鎮上第一家燒烤攤。
他就在店裏串肉。後來么，就幹起了流動攤。
他說前陣子有一天很空，數了數這30年到底擺過哪些地方，算了算，有50個據點。
運河邊的這個斷頭路據點，眼下也有一年半了。
我問：“幹了30年，就沒想過开一個自己的燒烤店？”
他說：“开店幹嘛，累。”
不如燒烤攤自由。“錢嘛，賺要賺的，不必太當真。”
這都是他說的，說的散漫不羈。但我看到的他，對於燒烤，倒是很有主意。
下雨不出攤，他就踱步去觀察別人的燒烤店：“他們那個羊肉串，肉串那么大，怎么能烤入味呢？”
他起初是只賣羊肉串的。做了30年，擴充到了3個SKU：羊肉串、雞翅、豆腐幹。偶爾會有羊排。
食材是他上午去菜場买的。他說食材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新鮮就好了。
調料自然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他的調料罐，就是喝完的椰奶罐，上面鑽了6個小洞，頂上貼了張膠布，就能灑粉了。
甚至他的燒烤手藝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每一天都當做第一天去做就好了。
而他今年65歲，30年做一件事，還當第一天那么來執行，甭管什么行業，都是仙人了。
如今來的人，不管年紀，都叫他“老頭”，他也不惱：“你看我這老頭60多歲了，還在擺攤，還算認真奧？”
後來聊得多了，他問我你是不是那個美食記者？
原來，夏天時我朋友找人幫我打了電話（朋友人好，想幫我關照下）“那天他們跟我說有人要採訪我，我在打牌呢，牌友都聽到了，後面幾天，他們問我，有沒有人採訪啊，我說，他們還沒來呢。”
啊呀，這下換我尷尬了。趕緊點串。
雞翅。
翅尖翅中連一起，一整根，微微上碳爐一吹，蓬了起來，看着圓嘟嘟，豐腴可人。
隨着碳爐溫度升高，雞皮表面滋滋冒泡，微微翹起。這就是今年用爛了的美拉德反應了。
他的燒烤，只加了鹽、孜然、辣椒面，於是這雞翅就是幹淨利落的鹹香風。
此刻，表皮咬下去“咔嚓”一聲響，油脂香氣和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芳香氣一齊湧入口腔。
最好喫的是連雞腿的關節，軟骨悉數熟透了，脆韌韌的好喫。
羊肉串，就是當地湖羊。
肉和油間歇排排落在竹籤上，塊頭不大，遇碳則縮。
看着迷你，肉感卻足，一口咬下去，瘦肉回彈，羊肉的細嫩與美好盡現。
羊排也好喫，得虧我到的夠早，他那天只有3塊羊排。
湖羊排，炭烤時就看到表面滋滋冒泡。
上桌，用小刀，咔咔咔分开。
這羊排吧，外焦內嫩且不說，肉牢牢貼着骨，咬着有啮噬的快感，也是烤得很入味了，肉裏也是鹹津津的，還有油浸浸的汁水。
倒是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豆腐幹，一口把我撂倒了。
我要了微辣，可實在是辣。周圍的人也是同一副表情：“老頭你又換辣椒面了？怎么那么辣？”
老頭笑：“辣椒撿來的，不要錢。”
隔壁一個愛喫辣的姐妹說，我就喜歡這勁道，別人家的辣椒金貴的狠，怎么加都不辣，老頭實在，譁譁譁地灑辣椒面，像是不要錢。痛快得很。
而我周圍的老熟客們，他們喫串的手法是這樣的。
先去拿一個鐵盤子，拿一個保鮮袋套着，想要什么，想喫幾串，就自己裝。然後守在一邊。
老頭烤雞翅了。大家把自己的雞翅放到烤盤上。譁——展开一排雞翅。
下一盤烤豆腐幹，又是把自己的豆腐幹拿過去。譁——展开又是一排豆腐幹。
烤熟了，老頭就喊：“5串誰的？”食客們端着自己的盤子，過去接。
有些人，也不拿盤，就守在爐子邊，一把抓過，橫着籤子，一串串喫。
手拿烤串的姿勢，像捧着仙女棒，眼神牢牢盯着串，和十幾二十年前，我們守着小攤攤的眼神是一樣的。
大家圍着老頭，他也不急，嘴巴闲闲和人打着趣，手裏卻一刻不停。
一時拿着蒲扇，給羊排煽風，一時拿過小刀，給雞翅劃幾道，一時又拿着小刷子不住地翻面，抹油，還有撒鹽，撒孜然，撒辣椒面……
明明有100個分解動作，只不過這套動作做了30年，看着也行雲如水。
也是坐得夠久，才發現大家在老頭這兒喫燒烤，還真不只是喫燒烤。
來了一對小夫妻，家安在了錢江世紀城，說10年前在附近上大學常來，現在嘛，想到了就“垮垮垮”开高速過來。
他倆看着高高瘦瘦，點串的樣子着實唬人：“10個雞翅，40個羊肉串，10個豆腐幹。”一點，點去半壁“江山”。
又來了一對青年夫妻。
老頭說：“你們感情好奧，每次來都膩歪在一起。”夫妻倆笑笑：“喫完再去接女兒放學。”聽他們說起來，女兒都上初一了。
一會兒，電話響了，是很響亮的鳳凰傳奇，是打來問有沒有擺攤的。等他接電話我才知道，他爲什么沒有支付寶微信付款。
他拿出的是個老年機。
當然他自“強詞奪理”：“我不相信支付寶，只相信人民幣。”
走之前，他問我，啥時候稿子寫好，我能不能看到？
我指指他的老年機，這怕是不能了。
倒是你們，有認識的話，記得幫我把稿子轉給老頭的老婆，讓他在牌友面前掰回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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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擺攤30年，3樣食材，只收現金，50個據點，我就佩服城北這個燒烤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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