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我寫了一個關於高考和超級中學的文章，其中提到了衡水中學。現在很多人知道衡水這個地方，大概就是因爲這個全國聞名的中學。其實，衡水還有一個名片，雖然名氣不如中學，但歷史卻要長的多，這就是衡水老白幹。
老白幹是一種白酒，有1800年歷史……是不是以爲我要打廣告？
並不是，今天只是要講一個與之有關故事——在福建廈門對面的金門島，也出產一種“金門高粱酒”，和金門菜刀一起，是金門的兩大特產。
衡水和金門，兩個地方相距有1500公裏之遙，有什么關系嗎？
還真有。兩岸开放後，台灣人接觸到大陸的白酒，發現不怎么喝得慣，只有衡水老白幹是少數例外，因爲它的口味更接近佔據台灣市場80%的金門高粱酒。
這兩種酒的原料都是高粱，但大陸的高粱酒還有別的品種，爲什么只有衡水的酒和金門的酒這么像呢？一定還有別的淵源。
▲胡璉，少數能讓解放軍喫到敗仗的對手
說到金門高粱酒的起源，必須提到兩個人，一個是解放軍的老對手胡璉，另一個則是大家比較陌生的葉華成。胡璉就不用多介紹了，軍迷們都比較熟悉。葉華成可能很多人第一次聽說，他才是金門高粱酒的真正創始人。
葉華成1913年3月8日出生於印尼蘇門答臘，祖籍就是金門，因爲父親在南洋經商才成了“華僑”，後來就讀於中山大學，精通英語。葉家原本經營鐘表和木材生意，因爲日本對東南亞的侵略，產業盡毀，只得在1948年舉家遷回金門。
▲在新加坡的葉華成
但那時的金門也是一窮二白，沒什么生意可做，唯有酒業尚有可爲，於是葉華成嘗試釀酒。最早葉華成打算用大米制酒，然而用一兩黃金买來的酒曲被泡了海水，導致三千斤大米發酵失敗，險些破產，只好改用更加便宜的高粱釀酒。
根據《台灣好報》的報道，在葉華成學習釀酒技術期間，曾經與在廈門經營丹鳳酒廠的師兄一起，拜一位來自衡水的老師傅爲師，這位老師傅帶來的酒麴正是衡水老白幹的酒麴，這大概就是金門高粱酒和衡水老白幹口味接近的原因了。
爲什么衡水的老師傅會到了廈門呢？衡水是華北解放較早的地區，1946年人民政府對原先分散經營的酒坊進行了公私合營改革，成立了“冀南行署國營制酒廠”，就是現在衡水老白幹集團的前身。
但也有一小部分經營者不愿意參加，有人離开衡水南遷，把工藝帶到了廈門。當然，葉華成的老師不止一個，據記載，還有金門當地一位叫莊天德的酒坊主，以及駐扎金門的國民黨軍中一些來自北方的軍人。
總之，一番努力之後，葉華成很快就成了釀酒的行家，建起了金城酒廠，生意很快就好了起來。然而很不幸，這個好生意被“金門防衛司令”胡璉盯上了。葉華成的酒，有相當部分要銷售給駐扎金門的國民黨軍，胡璉當然有機會喝到，品嘗之後大贊好酒，然後就打起了酒廠的主意。
▲金門酒廠原貌
當時的國民黨政府正處在風雨飄搖之中，經濟上也很困頓，駐金門的部隊幾乎連軍餉都發不出來，胡璉正爲此發愁，忽然發現島上居然有這樣的好酒，馬上就來了精神，想到了开設公營酒廠來解決財政問題的辦法。
他先下令禁止私人釀酒，甚至賣酒也不行，然後發布《忠徵一會字第二三七八號令》公文，強令葉華成出任“金門經濟管制組附設酒廠”的技術課課長，這個“附設酒廠”其實就是葉華成的金城酒廠，後來改了兩次名字，分別叫做九龍江酒廠和金門酒廠。
這其實就是直接把葉華成的產業給豪奪充公了，葉華成自然是一百個不愿意。但不愿意也沒辦法，胡璉軟硬兼施，每天派副官三番五次催逼不止。面對槍杆子的威脅，拖家帶口的葉華成只得就範，盡管胡璉給的工資很高，每月三千，是廠長的三倍，但總歸不是滋味。根據葉華成之子葉競榮回憶，“不止自己的營生沒了，還‘必須’掏出你的技術爲公家賺錢，在那威權的年代，父親怕被槍斃只好默默忍受……整廠多是軍人背景，父親因此不是自己人，頂多只是一個被迫爲胡璉賣命的老百姓而已。”
更有甚者，葉華成還被安排了一個管理庫房的兼職，然而又經常有軍車沒有任何手續大搖大擺地开來運酒，“國民革命軍最爲人所詬病的是貪污……”。葉華成眼看根本管不住，爲了避免背鍋，只好辭職走人。酒廠這下真沒了，自己辛苦多年卻依然窮困，最後只能去應聘中學英文教師，聊以糊口。
1958年金門炮战爆發，金門的中學被遷到台灣本島，葉華成和部分學生被分配到北投復興中學，這反而成爲轉機。因爲葉華成的英文不錯，授課質量高，很受歡迎，成了英語補習班的名師，經濟終於有所改善。此後葉華成就以英語教師爲職業，教過王永慶的兩個女兒，期間和女兒葉曼麗一起編了一本語法書《英文法速成祕笈》，一直幹到退休，2002年11月22日病逝於台北。
葉華成離开金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他一手創辦的金門酒廠，直到現在，也仍然是“公營事業”。後來，葉華成故居被改造爲金門高粱酒史館，門前立起了葉華成的雕像，但當地民衆有自己的看法，“本來自己當老板，被徵召變員工，屋子也變公家酒廠，你說會樂意嗎？”
盡管葉華成的事業帶有悲劇色彩，但他开創的金門高粱酒卻一直是個好產品，兩岸關系緩和後，也進入了大陸市場。
▲葉華成故居前的塑像
有意思的是，金門高粱酒銷售量較大的地區，並不是南方，反而是東北和華北，似乎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它與衡水老白幹的淵源。前金門酒廠董事長雷倩曾與衡水老白幹的廠長會面，認爲雙方釀酒方式類似，風味類似，是“酒中兄弟”。
實際上，金門的菜刀和高粱酒已經成爲大陸遊客前往金門參觀旅遊時的必买品，金門高粱酒也多次成爲兩岸交流的重要禮品，是“和平之酒”。金門高粱酒的品類中有一款俗稱“黑金剛”（包裝是黑色紙盒）的酒，出廠年份爲兩岸籤訂《金門協議》的1990年，現在的售價在兩萬新台幣以上，之所以這么貴，不僅因爲是限量版，還因爲“和平是無價的”。
其實，兩岸又何嘗不是兄弟呢？早日和平統一，對全體中國人，全體華人來說，都是一件大好事，大家一起共飲衡水老白幹金門高粱酒，豈不美哉？當然，還可以加上馬祖的“八八坑道高粱酒”，關於它的故事，我下次再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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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金門島上居然有河北省的“兄弟”？口味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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